堂吉花朵

农村硬核

(金光)拔苗助长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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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大概是……魔的大飚客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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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气高中成绩中上,景致也不甚优美,唯一在市内叫得响名号的便是它的社团。各个操办得有模有样,十几年来出了不少风云人物。花样是真多。篮球、足球、音乐、美术这些平俗常见的就不提了,更有别出新意的:爱吃拉面的凑一块儿,叫拉面社;爱吃卤肉饭的有卤肉饭社;信仰锦鲤大王的,组成了聚众许愿的锦鲤社;容易摔伤脚的,爱护腿脚社……史仗义刚来校便说:呵!这地方办社怎么跟拉qq群似的!

这些社团,往往是高一生较为活跃。高二上半学期还好,到了下半学期,大家疲于应付接踵而至的分班考试——一般会分出两个物理班、两个化学班、一个生物班、一个历史班和一个zz班,学地理的寥寥无几,一并归入zz班,简称“地政班”。其中理科生竞争尤为激烈,两个班还分快班、慢班,师资分配都不一样,这全由试卷上一个分数说了算。高三生,个个都跟猴大王似的,头压结业、春考、优选、高考、志愿五岳,能不脑残就可不错了。所以一到了放学,高年级学生紧忙回家暴饮暴食、平复心灵创伤去了,留下一年级学生在一抹绚艳的夕阳红下没头没脑地进行末日狂欢——“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所学校也挺讲究人道主义,为了防止高年级学生变成祖国的蔫苗,周六开放了社团日,时间从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

雪山银燕是田径社团的顶梁柱,教练称他为“火的孩子”:他穿着史艳文给他买的鲜红跑鞋,鲜红紧身运动短裤,和能够绷出八块腹肌的白汗衫,快意地在操场上散发他的牛劲。

这天刚到起跑线上压了两下腿,剑无极来电话了。电话那头传出痛苦的抽气声。银燕一听,急了:“我说你怎么没来,路上出事啦?”

剑无极闷闷地回答:“不是我,是伯父——”

“是叔叔!”温皇身残志坚地纠正他。

“叔叔怎么了?”

“麻烦了我跟你说,”剑无极换了个偏静的地方,压低了声,“《自由的轮椅》这下要变成《轮椅上的自由了》!”

远远的教练衔着哨子过来了,银燕更发急了:“我告你,你再给我用修辞手法我就跟你没完!”

“这不刚下完雨么,叔叔穿着长筒雨靴跑广场上练太极剑,没两下子,就立地摔了个……摔成了一个大字。这会儿人都起不来。”

“那你倒是抬呀!”

“我抬了!你别看他人这样苗条,还挺沉!”

“你不是抬过他家的大花缸么?”

“哎呀兄弟你咋不信我呢?他比花缸还沉!”

银燕听了“我去”了一声:“那现在怎么整啊?”

“这摔得还挺严重。我刚叫了车,凤蝶的电话打不通,你赶快通知她,让她去协和医院!”剑无极说完挂下了电话。

银燕望了眼满心不舍的田径场,又扭过头看看操场边体育楼二楼的舞蹈室窗户,凤蝶在里面正跳芭蕾呢。他叹了口气,告假去了。

到了舞蹈室,排练还没开始,男生女生把腿架在单杠边上拉筋。芭蕾舞团的教练,是个体格风骚、面容妖丽、三十五岁上下的未婚熟女。名叫凰后。据传言,这位老师还是某知名视频网站的流量主播。那网站,网红辈出,光大神级别的就有九个。凰后是九大神中唯一的女性主播。她直播时背景音乐必须是《王妃》。《王妃》有一句歌词,“锋利的高跟鞋,让多少心肠破碎”,和她很相称。她不像其他跳舞的女孩子,平时都穿平底鞋,出了排练室,她只穿高跟的。不光要穿,还穿八九公分的细高跟。有人就曾看见过她蹬着恨天高在跑步机上健步如飞。

稍会,凰后穿着修饰腿形的紧身裤,运动衫扎进裤腰里,夹着点名册,进来了。先敲敲落地镜:“今天晚了啊,各归各位!”

银燕抓着头东瞅西看,他是真没“位”啊!他因为上体育场,故意没戴眼镜——教室里戴眼镜的叫学习积极分子,到了跑道上,甭管你跑得再快,那都是四眼田鸡。有次银燕戴着黑框眼镜上赛场,就被人叫成了红青蛙。赛道边几个当地学生,被他的速度所惊艳,咄咄叫道:“哦!这只拉戈伯,哪能跑噶快!真快啊!”

眼前罩大雾,那一个个身材风流纤瘦、着装妩媚、扭腰撇腿的男生女生,都成了温泉里嬉戏的蜘蛛精和陈志鹏。女生清一色的马尾辫、黑裤白裙,在银燕眼中,那就是一群凤蝶s——他对异性天生迟钝,叔母姚明月和凰后两个人他至今都没认清过。

其他学生各就各位了,银燕还落单。凰后犀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新来的?新来的就排前面来,好好跟着我学!”

银燕摸着墙壁,磨磨蹭蹭往前蹴了两步:“老师我不是——”

“这是舞蹈室,不是练歌房!你跳舞还凭嘴啊?上来!”

银燕上来了,她由头及踵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怎么穿这个过来啊?没准备排练服?”回身从道具箱里丢出一双男式舞蹈鞋,和一条短裙,“换上,赶紧的!”

银燕慌得都体似筛糠了,再次申明:“老师我真不是——”

“穿得下的!”凰后鼓励他,“不过你这腰是粗了点,记得回去节食。你脚几码?这鞋看着都能撑船了。哎哟你这种体型的男孩子,去田径场不是挺好的吗,怎么非要做小舞蹈家呢?”

我就没想着做舞蹈家啊!银燕气愤得几乎牛泪满面。然而凰后淫威当前,他只能够决然地一抿嘴——英雄解带,烈女低头!乖乖换上了硬邦邦的芭蕾鞋,和紧绷绷的小短裙。

凰后先让大家温习了一套基本动作。

——“来,第一位!脚绷直,脚尖向外,记住了啊,一百八十度!手臂自然成圆——新来的同学!没让你捧肚子!肚子吸进去——”

“老师我这都是腹肌!吸不进去!”银燕用手砰砰拍了两下肚子,“你听,像打鼓一样!”

凰后置若罔闻:“各位,挺胸、抬头,想像你是一只高贵的天鹅,在湖面上优美地滑动。”

我一定不是天鹅,我是鸭嘴兽!银燕沮丧地想着。

“第二位怎么做?对了,开腿——我看看,脚是不是都在一条直线上——很好!双手侧伸至腰部以上。来,其他同学先停下,看看咱们这位新来的同学出了什么问题。”

她话音刚落,十几双目光探照灯似的唰唰唰全打在银燕身上。银燕受了刺激,牛脾气、牛犟劲一忽子上来了,他不能输!他努力扎稳脚,脖子连着下巴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地高高扬起,眼窝挤出两道沟,使涣散的眼神尽量凝焦。

“动作还是比较规范的。”凰后先夸了一句,“但是大家看他的眼神,宁死不屈!这位同学,这是排练室,不是刑场!要投入自己的角色,你是一只——”

“我是一只天鹅!!”银燕喊军号似的嘹亮地高喝道。

不,你这样子不像是天鹅,凰后耐心地做解释,你这是一只落水的斗鸡。“眼神要柔,再柔一点,太过了!天鹅是很高贵的,要目空一切!”

银燕本来就近视,眼神一放空,整个人就像拿棍子劈懵了一样。

“我说目空一切,你这都进入盲人状态了。”凰后失望地摆了摆头,“大家接着往下做。”

往后动作难度越高,银燕的情况就越糟糕。他先一一做出播种、插秧等动作,等回到了第三位,他胳膊高举过头顶,已经在歌颂丰收了。凰后都怀疑这孩子他爸是不是跳样板戏出身的。

接下去要做一个右手臂往外打开、类似“请”的动作。银燕那条雄健有力的胳膊,上边是一截如意金箍棒,下边的手是一只震山大铁锤,一记天马流星拳挥打出去,手背啪地就落在了旁边男生的肚子上。那男生挨得一个措手不及,抱着肚子肝胆俱裂地就滚在了地上,连声音都不发不出来。

银燕被气急败坏的凰后叫到了最边上自生自灭。

课程进行到了连贯的弹跳舞蹈动作。这时的银燕已经完全释放了自我,对这门陌生的课程彻底敞开了怀抱,在无数次的旋转跳跃中,他闭着眼,感受到了艺术的魅力,收割了运动的快乐。凰后的抛弃,无意中留给这头牛足够的空间尽情狂舞。他的双脚在地上一叉一叉,双臂在空中一剪一剪,那恣意的模样,投入的神态,就好像一个直立的正在发功的欧阳锋。

——咀!操场上的哨声响了。

银燕脑子都没转一下,全凭本能的,脚在地上一蹬,噌地就冲刺了出去!

凰后来不及叫住他,在一片惊呼声中,银燕一头碰在了玻璃镜上。

醒来时,人已横在医院病床上,小短裙还勒在腰上呢。临床躺着温皇。温皇虽跌伤了脚,仍然一副悠洒自得的样子。对他来说,只要能躺的地方,那都是家。他别了银燕一眼:“是凤蝶把你背来的!”

银燕对比了一下温皇和自己的体型,觉得剑无极真是一个废物。

一眨眼五月份过去了。六月六号,高考了。史家变成了一尊寂黯凝重的碉堡,充斥着大战压境的危机。高考前夜,史艳文带着俏如来出门兜风,在车上交代了许多教诲的话:为了供养你们三个上学,老爸我可是费劲了心血,明天考场上一定要加把劲啊!不然,这一年起早贪黑都白费了!

所有话,最终都以“不过考不好也不要紧,爸爸不是给你施加压力,你别紧张!”流畅结尾。

俏如来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获了缓刑的犯人,本想到监狱外面快活两天,街坊的史阿姨偏偏抄着煤饼炉夹子追着他喊:小伙子啊,你马上要被枪毙了!可别慌,砰一下就完事儿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妈呀,他压力更大了。

这年的六月六号和往年的六月六号同样,条条马路堵得水泄不通。接送考生的家庭轿车车窗上都挂着牌子,白纸黑体加粗“高考专用”。

史艳文的车停在了十字路口。路口上两个民jing,充当左右护法,人肉输放车辆,为红绿灯加持威能。车,是一辆一辆放。史艳文跳了眼腕上的手表,秒针跳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快。他比俏如来还要心急,取了车窗前的立牌,放下车窗,对着临旁的车哒哒敲了两下牌子:“高考专用!咱们去高考的!”

那辆车上并没有挂牌子,他检查过。怎料副驾驶位的车窗摇下来,里头坐着的是杏花君。杏花君从屁股下边也抽出一块牌子,对着他敲打:“咱们也去考高!”驾驶座上坐着默苍离。默苍离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攥着抹布在上面抹来抹去——但凡看见圆的东西,他就忍不住要上去擦擦。复习期间俏如来营养补充得太丰盛,脸胖成了个中秋的大圆月亮,默苍离擦pad的抹布风驰电掣就捂了上去,当时俏如来还以为自己水平太菜,拖了他家教业绩的后腿,默苍离要拿他灭口。他为此一度成为了失落的胖子。

隔着后车座镀了灰蓝涂层的车窗,隐隐能看见一个身穿亮红t恤衫的孩子,应该也是个考生。这孩子后来同俏如来做了校友,入学成绩还高了五分。经打听,高考那三天,这家伙从头到脚一身红,连内裤和袜子都是红的——鸿运当头。

最轻松的是网中人。分数过四百,那ojbk了!只可惜天妒英才,让他在这紧要关头和上次的演唱比赛那样得了重感冒。上午的数学考试,网中人呼噜呼噜声泪俱下地坚持了过去。九十分钟下来,桌上堆满了搓揉成团的、爆米花似般面巾纸。监考官尽职尽责,还上来把面巾纸团一个一个摊开来看——网中人染头发、戴耳钉,手指头上纹刺青,脖上挂着十字架,一看不是好东西。

好容易捱到散场,网中人天才的嗓门连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回了家,也没人照顾。他父母常年在海外经商,留着孩子独居,每礼拜请保姆过来打扫房屋,拾菜烹饭。网中人十三岁就已经是一块行走的亚健康标本了。杏花君(依然带着口罩)曾拿着教棍,在一群小患者面前对他指上指下:“大家伙儿看好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成熟颓废的器官。”

餐桌上冷冰冰的也没一口热饭可吃,他自暴自弃地想道:病来如破茧,病去如吐丝,这四百分是凑不整了,考不上学校,往后也没法一展歌喉了。干脆爽快爽快,来一顿麻辣火锅吧!

家里有一只电子炭炉,先拖到床边;冰箱里还剩下些冻得咯嘣脆的胶菜、萝卜、鱼丸、蟹肉棒、肥牛,盛进电饭锅,也不知怎么化冻,先隔热水烫着。

趁这个当儿,网中人决定先眯个小觉。刚蹦上床,胳膊打了下床头柜,齐胸高的谱子哗啦啦都泻在了炉火上!

史仗义破门而入时,网中人身上盖着被子,病容惨白,弯下身,正赤手在火炉上扒稿子。史仗义不禁哟了声:“你这演的是哪出?南宫恨中榜成大触,网中人焚稿变游民?”

网中人沙哑着喉咙:“别啰嗦!快来帮我!”

史仗义听了微微一愣,这是他头一次向人求助。

两人捞了半天,才救下一片残页,史仗义对着音符哼哼起来:娃,你的名字叫做蛤——

网中人:“你他妈给我闭嘴!”

史仗义白了他一眼,坐到床边上,从包里丢出两个汉堡。网中人盘着腿,吧唧吧唧啃了两口,热腾腾的面包片里夹着泡菜、生菜、牛肉饼和芝士,拿在手里烫,吃在嘴里香,可真不错。他吃了半个,忽地抬起头问:“你怎么进来的?”

“门开着。”

“你来干嘛?”

“来还伞,”史仗义想了想,又掏出一个计算器:“顺便帮你算算分数。”

“你可滚吧!”网中人背过身,人窝成一团,继续啃他的汉堡,那宽衬衬的伛偻的心酸背影,使史仗义想到破了产闭门嚼葱的刘老根。

“来来来,别害羞,头一门大概多少呀?”

“七十分。”

“你一百五十分就考七十分?”

“七十分怎么了?我这是抱恙在身!满脑花的智慧都顺着鼻涕潸然流走了!”网中人双腿磨蹭着转回来,边说边有两条鼻涕,像两行泪水,从他鼻孔里徐徐地拖下来。

他抹了抹人中:“赶不成就等明年,怕什么!”

“小年轻你丧得不行啊,来我帮你算算其他三门考多少,”史仗义啪啪啪又揿起了计算器,“你是少数民族吧?有十分加分,就算你八十分好了;三十分附加分一半总有吧?接下来三门平均要考一百零二分。”他把计算器拍在床上,“怎样啊大兄弟,一百零二分你行不行?”

“行!”网中人脱口而出,史仗义只要提出挑战,他总忍不住要杠上,“就考一个给你看看!”

史仗义跳起身,把背包往肩上一挂,重重打了下他的胳膊:“那走!”

网中人却一动不动了。

“又怎么了?”

网中人眼中含起悲冷的恨意:“你刚那一掌,把一个化学公式从我脑门上拍飞了。”

史仗义从他“弟兄”那儿借了辆摩托车,喷彩漆的,特气派,飚在路上小马达突噜噜地响。史仗义像个小飞车侠,把车尾掀得一翘一翘,两人大热天都捂着皮夹克,红红绿绿的杀马特发型,像田里的红高粱和玉米叶在热风中掀腾,很有些末路狂花的意思。

刚开出一程,右后方便传来嘟——的马达声。史仗义一听那声响就知道,后面那辆更厉害。后视镜里很快出现了南宫恨的包拯脸。

一瞬,两辆车并驾齐驱了。南宫恨挑衅地飞来一眼,伸出拳头要和他俩比一比:“十二场比赛你们场场败北,这次要还输给我,你们的高中生涯就和我的左半边脸一样黑黢黢咯!”

网中人听得怒火中烧,pia pia地抽马屁股似的直抽史仗义:“比就比!谁怕谁!驾!”史仗义咬咬牙,旋转车把,两辆摩托,在大马路上刮出两道黑影,始终保持零距离。

拦路的红绿灯左右护法,被扇得瞪眼岔气。

空速度加快,和熊猫齐头并进不分高低。

熊猫做了假动作,把空甩在了后头。

空加大油门,一不小心把档踩死,摔了个跟头。但,他们没有受伤,没有哭泣。翻身上鞍,绝不做垃圾。

网弹起一腿,险些把熊猫踢下地。

拉开一段距离,只差一点距离,熊猫没有着急,速度一百七。

空,骑着摩的,网,吸着鼻涕,空,要和熊猫比一比。

熊猫,速度加快,使出全力,漂亮追回了零距离。

后视镜上,杏花身穿白褂,腰挎医箱,一拐一拐骑着自行车。三人成竹在胸、信心倍增:大不了,考完试找老西医打吊针。

车,刹在了地门高中校门口。南宫恨早了一步。他摘下头盔在手里甩动着,哈哈大笑:“你们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啦!”

网中人、史仗义对视一眼,然后像看傻逼一样注视着他。南宫恨的头盔越甩越慢,越甩越虚了:“你们干什么?”

网中人:“你的考点不在这儿吧?”

南宫恨这下,一点都不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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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来自👉 摩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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