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花朵

农村硬核

(网空)烟友非友

超傻脑洞,一个混乱的抢婚现场

这里空单方性转,注意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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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周六晚上,天上闪着银星,楼下叫着吃饱了的苍蝇。网二十家一月一次大扫除。客厅电视里正在转播音乐节现场,清锐亮丽的电音飞在一片混沌嘈杂的市声中,仿佛墨蓝灯芯绒棉布上刺的一条小金龙。网二十刚从场上回来,余兴犹存,擎着扫帚,东扫两下,西扫两下,时而拎起来当作一支立式话筒在身前推晃。

他在校玩篮球,手力奇大,一扫帚铲下去土尘四溅。他爸网十八迎着浓烟滚滚的飞尘,拿一把薄刀片他的萝卜。“地扫完了?把电视给我关啰!”

网二十啪地关掉电视,稀里哗啦地向畚箕里扫垃圾。网十八有点老花,耳朵却很灵光,听见零星几声叮当响,就问:“你看看是不是把硬币扫进去了?”网二十呼啦一下子转过了身,晒得黄黝黝的脸上仆仆地滚下汗来,这使他看上去非常的凶,凶得宛如一尊刚斩完妖除完魔、汗流浃背的罗煞:“眼镜弄丢了,看不清!”

吃下半锅萝卜炖肉,网二十回到房间,关了门。对楼窗户亮着灯,擦得铮亮的玻璃后边透出凉爽的麦黄光,像杯冰啤酒。他来到窗前,从上衣口袋掏出眼镜戴上,一会儿,玻璃窗推开来,空偎着窗台,向他这头点了支烟。

空低他两级,在同个大学里念书,四月前到对面租下的房子。那间房原本住着个老头,每天清早起来就向楼下倒洗脸水、吐痰。屋里从早到晚都在熬药,灰薰薰的窗洞里飘出苦闷的烟,像一只坏掉的肺。网二十的卧房因此终日扪着帘子,树干色的绉布上爬着银红大蜘蛛,看多了使人心悸。

有天掀开帘子一看,老头不见了,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孩子站在那儿,穿一件荷绿挖了鸡心领的露脐短上衣,看得出腰很细,胳膊很白,胸很一般,人也只是一般漂亮。屋子刚打扫过,网二十到那时才知道那房子的墙面原来是淡奶油色。

他面对窗外慢慢点燃一支烟,打火机揿下去,哒的一声,在午夜清寂的街道上异常的响。女孩听见了,调过身看看他,也点起一支烟,一面吞云吐雾一面冲他招了两下手。

到了周五,女孩家放着无线广播,乐声潮水般冲卷着整间屋子。她刚洗完头,在窗前拿一条浴巾搓头发。染成樱草绿的半长发一绺一绺地蜷着,晾在傍晚蜜油色的夕风中,好似热带雨林里一团鬼绿的影子。女孩边拧头发边跟着音乐摆动身体,拧干了,她一扬头,将头发抛去脑后,然后举起胳膊一蹦一蹦地跳起来。她在舞蹈方面显然没有任何天赋,同手同脚的,像一只快乐的小青蛙。而网二十把吉他插着电,正在排练校演的一段独奏,弹至得劲处,他踢掉拖鞋,光着脚也在地上蹦。两人跳着跳着对上了眼,女孩把手比成一只电话筒,碰了碰耳朵。

我又没你电话。网二十朝她摊了摊手。

女孩蔌噜一声就把窗帘拉上了。他以为她生了气——有什么好气的?但那玉兰白的帘子后面乐声不休,女孩柔软的身体如一株水底植物兀自舒放,伸展……她对每个男孩都做这些吧?网二十想道。他的拨片杀气腾腾地割过了琴弦。

他们养成了每晚入睡前隔着一条马路面对面抽完一支烟的习惯。

空总有收不完的包裹,一样样到窗前拆。花,糖果,蜡烛,化妆品,首饰。她找了个富二代?那咱们算什么?烟友?网二十这样想道。他一盘腿坐到飘窗上,弹唱新谱的一支曲子,叫花心萝卜——他起名向来很土。网十八说,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打篮球会弹琴还找不到女朋友。

夜很深了,空迟迟没现身。网二十叼着烟(烟头在他嘴里呆了有一刻钟),从床头柜上找到了一张电影票,一看日期,正巧是今晚午夜场。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出去透透风。

路上店铺都已歇业,广告牌还亮着,霓紫,桃红,靛蓝,芥末黄,沉郁的色素在冷白的路灯下沿着街道一托一托地流淌下去,像是工厂里排出来的废水,水里泡着可乐罐、啤酒瓶、烟头、塑料纸板、食品袋,可能还有两只保险tao。

片子烂得令人绝望,且美感全无,甚至有点辣眼睛。讲述了一个底层出生的女孩,与某钻石王老五两情相悦,他们冲破了重重阻碍,终于喜结连理。影片最后,男女主人公携手登上了婚姻殿堂。那男演员看上去约有四十岁,生了张窄瘦的倒梯脸,长而细的眼睛怕光似的老眯着,显得精明而狡诈。网二十从头到尾看他顶不爽。

一场婚礼足足演了二十分钟,网二十含着两颗爆米花,如同看破红尘的树獭在座位上睡了过去。

稍会,有束白光针一样扎在了眼皮上。睁了一看,原来是到了教堂,主殿正在举办婚礼。酒席上挨挨挤挤满是微笑喜气的面孔。

——那个新郎,不是刚电影里的眯眼大叔么?还有新娘为什么是空?她穿着白纱裙,新染了紫头发,犹如一瓣发毛的茄子,比从前更加杀马特了。

嘴唇不受控制地碰撞着,舌头不受控制地弹动着,网二十一口字正腔圆的标准普通话震慑全场。

你们给我慢着!

台下一片抽气声。

空扭过身,如一只无声的尖叫鸡张大了嘴巴。

牧师慌忙翻开手中的小本本,提前大声念诵道:“新郎,你愿意娶新娘为妻吗?”

眯眼大叔自救式咆哮道:“我愿意!”

“无论她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她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吗?”

“我愿意!”眯眼大叔掏出了他的鸽子蛋,高举在吊灯下,使它尽量发散出刺瞎人眼的光芒。

牧师转向了空:“新娘,你愿意嫁给阿郎吗?”

空脸上露出牙疼的表情。

“新娘,你愿意嫁给阿郎吗?”牧师又重复了一遍。

现场气氛紧张得像在逼宫。

这时网二十感受到了皮衣口袋的强烈召唤,他把手搠进去,摸见一只绒布包裹的小盒子。取出盒子,打开来,里面空空如也。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额头滚下一行冷汗,他飞快地关上盒子,单膝跪地,梗了梗脖子,诚自肺腑地说道:“空,这老大爷不适合你,你跟着我走吧。”

空双手掐着裙子,直掐出两道细浪似的褶子。

身后大门砰地被人撞开,腾腾的热风中飘来一顶翠绿的头发。

这位空还保持着她苍翠欲滴的发型。

网二十看看紫毛的,又看看绿毛的,感到大事好像不太妙了。

绿头空狐疑地扫了一眼新娘,回头诘问他:“咱们不是在隔壁结婚么?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她向他亮出了刚戴上的半克拉戒指。

紫毛空不知从哪儿讨来一支烟,叉着腰给自己点上。

门外又跑进来一个男人,一头金棕色短发,刘海长长地扫入眼睛里去,跑动起来发丝飞扬,酷似跨步上篮的流川枫。

那好像是……他刚进大学时的样子。

教堂里灌满了太阳光,六层高的婚礼蛋糕,空的蓬蓬裙,花束,一切都像被洗涤液洗刷过了一样白得反光,包括网二十的大脑。他想他可能是ke了药了。

棕网目不旁视,大摇大摆走到台下,对着正在吐烟圈的新娘喝问:“谁把你搞成这鬼样子的?你给我下来!”

网二十听了猛地一拧眉毛,这话也轮不到你来问。“你他妈才给我下来!”

“有你什么事儿了?”棕网一道风地转过了身,闯到他跟前,在他身上推了一把。他立马推回去:“有你什么事儿了?”

棕网劈手一拳落在他鼻梁上,网二十捂住鼻子,痛得弯下了腰,同时深切体悟到了水浒传里酸辣苦辣咸开酱料铺是个什么感受。

两人很快打成一团。打得乱七八糟。

新娘们纷纷提起裙裾上来拉扯劝阻。劝了几嘴,两个女人火辣辣的也相互盯上了。

“你是他谁?”

“你又是他谁?”

“他是我的人!”

“呸,他是我的人!”

两步之遥的地方新娘们迅速开出一片新战场。打得一团模糊。

受不下这口软气的眯眼大叔一拍桌子:“这婚还结不结了?”

紫空抱着裙子磕磕绊绊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线液在脸颊上流出两行悲怆的黑泪。“不结了!”她说,“结个屁!”

她捧游泳圈一样高捧着她的裙子,露出小腿,踩着八公分高的细跟鞋健步如飞地跑了出去。

绿空也跟着爬起来,眼角下一样挂着两行黑泪——紫空是纪梵希牌眼泪,她是美宝莲的。她像紫空的连动式轮胎,捧着裙子,小腿生风地跑了出去。

留下双网面面相觑。

棕网:“愣什么?追呀!”

网二十:“你追绿的那个,紫的我来!”

两人冲冲奔出门之际,席上的史父两眼一翻,当场气昏过去。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帮他打扇子,一个给他找救心丸。

空当街拦了辆出租车,门关得急,留着一小角白裙在外飞扬。网二十不光一手篮球打得好,还是市内马拉松冠军,街上车流拥堵,飘动着白纱的地方就有空,他追起来毫不费力。

可这天绿灯比平常短了半分钟,出租车火箭炮似的射到了街对面,红灯亮了,他来不及住脚,冷不防一辆私家车横了上来。

没关系,他还会跑酷。他右脚在地上一蹬,一蹦三丈高——但,他今天穿的西裤,拉不开腿,嘭一声就劈叉在了车顶上。随后,他如一只被拍了一掌的蚊子贴着车窗溜溜地滑了下去。车里坐着隔壁温皇一家,三人热火朝天正在拌嘴,期间凤蝶气得直摁了两声喇叭。

绿灯亮起,时不待我,网二十脚下发力,腾地再次冲了出去。跑出百来米远,只见一家速食店外,一名绿发新娘对着玻璃窗在涂口红。

已知网二十与绿空相距66米,绿空静止不动,网二十以每秒8.6米时速做迅速直线运动,跑至距离绿空47米处网二十开始做减速度0.5米每秒的匀减速运动,求……

总之他们撞了个满怀。

他心有所往,潦草地撂下一句“对不住”,又跑开去。跑到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才想到,刚那个好像也是空!

身后传来了皮鞋撞击马路的噼啪声,和粗重的喘息声。眯眼大叔不甘人后,也追来了。经过一家寿司店门前,正好服务员端着一盘手握出来,天上立刻下起了米饭雨。

天气热得厉害,太阳张着大嘴,吮吸着地面的水分。地面上一切的事物,人,都变成了深深的金色,扁薄的,像是旱地里乏力的飞虫。网二十口干舌燥,撑着膝盖换了两趟气——前方白鸟似的头纱下掀腾着烫了大波浪的紫发。空提着高跟鞋,两条雪白的腿一晃一晃,撒欢地跑。

她不但跑出了速度与力度,还跑出了盲度。网二十还没起身,她的头纱就让一辆大卡车的后视镜卷住了。她一边追着卡车跑,一边揪扯头纱,焦虑的目光不时扫过来,完全把他当作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杀手。

成败在此一举,网二十不由得气沉丹田。他如一粒出膛的子dan嗽地蹿了上去,一把揭下了她的头纱。

卡车轰轰地开走,头纱轻稍稍地带过头顶,如团白雾似的升上了天去。浓黑呛人的烟尘中空俨然宛若一个疯女子,口红直抹到腮帮子上,鼻沟淤满了眼线液。但是她嘴角微微兜起着,仿佛是在笑。

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往前是一片深褐的礁崖,底下湃着温柔困倦的海,蓝阴阴的光反上来,照在人的眼睛里,人的眼睛也都是蓝色的,带着午后的睡意,由于渴睡而忘却了烦忧。

附近餐馆里放着一支很老很老的歌。

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

网二十眺望远处,棕网和那个空不知什么时候很肉麻地吻在了一起。

他扶了空的肩,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那几句蹩脚的土味情话又实在拿不出手。他只好掏出一包烟。“来一支?”

山上风大,刮得人失去了听觉。火打了半天才点着,他先吸了一小口,递给空。空没接手。

他前进一步,空就后退一步。

渐渐的,空脸上显露出惊恐的神色,她大声说了什么,他听不见,继续往前跨步。

礁石上结生着肉眼不可见的微生物,生物课上老师这么说过。所以石头很滑。

沙滩上晒太阳的人远远地看见山崖上一男一女,手脚夸张而滑稽地划动着,好像在跳什么奇怪的舞蹈。跳了一阵子,两人搂着跳了下去。

一个女人将宽边草帽掀开一角,从帽檐下向她的丈夫努了努嘴:“他们在喊,你听见了么?”

“喊什么了?”

女人捏尖了嗓子:“‘啊——!’”

海水冰凉地拍打着脸,网二十浑身一抖,清醒过来。

有个讨厌孩子把可乐泼他脸上了。

他头上粘着糖精,甜腻腻冷丝丝地从电影院出来。盛夏天亮得快,惺忪的路灯下躺着灰蒙蒙的街道。住所楼下的花店,卷帘门吱楞楞地拉了起来。花店老板是个老鳏夫,打了三十多年光棍。他个性很好,跟谁都聊的开,每天泡壶茶,到店门口坐着,看见有人上来就闲扯两句。他很懂花。什么时令,什么样的场合,送什么样的花,问他保管没错。街坊邻居见他晚年孤单,没人照应,都筹谋着给他寻老伴儿,他听了只是笑笑:“我这人什么都不懂,只懂花。”

他边忙着进货,摆弄一箱箱的花,边哼着小曲。

“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

他唱得真好听,简直跟无线电里唱的一模一样。

网二十在街边踟蹰再三,抬头掠了眼飘拂着玉兰白窗帘的那个窗口,走了上去。

“老板,要买件东西。”

老头弓着腰,双手搭着花盆,眼珠子斜上来;“要什么呀,小伙子?”

网二十犹豫了一下,点住了一盆仙人掌。

老头直起身打量了他一会,小心翼翼地问:“你爱人外面有人了啊?”

“没,我没爱人。”

“好好的送姑娘仙人掌做什么呀?”老头叹了口气,手脚娴练的给他挑了一束玫瑰,用丝带扎起来,塞进他怀里,“喏!送玫瑰,姑娘都喜欢!”

网二十两眼直瞪瞪地望着楼上,他又问:“哪个姑娘?”

网二十指了指空的窗口。

老头确认了目标,而后长长地哦了一声:“还是送仙人掌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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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太勤了,歇一周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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