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花朵

农村硬核

贫民良民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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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音是怕河蟹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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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灭天来拿着把刨刀,吭吭吭削着一根甘蔗。今年时季好,贵州运来的甘蔗又粗又甜,袭灭天来心中洋溢着无限喜悦,削皮像点钞一样轻巧灵快——吞佛上周在作文本里提到:爸爸望着他辛勤的汗水换来了财富,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袭灭天来看着那行字下标注的红蛋蛋,像一个乐不可支的蒙面杀手嘿嘿的笑开了花。

半天工夫下来,卖了一捆甘蔗,他把手在皮围裙上揩了揩,揭开一只铁皮盒子开始数钱。正数着,背后拍上来一只手,“干什么呢?”

“干什么,干活呗。”袭灭天来阴沉沉的大眼睛好像大灰狼逮小白兔似的紧紧盯着盒子里的钞票,“要称一斤甘蔗回去么?”

“不了,我三高,医生叫我克制着点。”耳后又飘来一蓬白烟。袭灭天来忙把刚切好的甘蔗段用油纸袋捂住,“喂!好好说话!你拿烟喷它做什么!”

头一转就看见了慕少艾。慕少艾刚从菜场里出来,一手勾了好几只塑料袋,装着晚上吃的番茄、青菜、洋葱和鲫鱼,另只手上夹着烟,脸上挂着他一贯式的佛性的慈爱微笑;穿着厚棉棉的杏黄帽衫灯笼裤,脚上却趿着一双蹭毛了的人造皮凉拖。他身材比例不大协调,脸盘、肚子都肉墩墩、圆溜溜的,四肢却很纤细,正像一只肥美的插着四根牙签的大甜橙。

袭灭天来人虽看上去坏坏的,头脑又是木愣愣的,不善与人交往,张了半天嘴才冒出一句“指标又上去啦?”

慕少艾呼呼笑着,大拇指抚了下嘴唇,说:“前天去喝喜酒,冷盘热菜加点心,回到家拿血压计一验,那数字蹭蹭的就往上去了!”

袭灭天来一听结婚、喜酒、新人这些字眼,便尤为戳心,双眼失神的望着与他相依为命的生着绿头发的甘蔗棍,小声嘀咕:“这社会是怎么了,你也结婚,他也结婚,有钱人和有钱人结婚,没钱的跟着有钱人跑……”三年前,几多周折,终于获得了和一步莲华复婚的机会,彩礼备齐了,酒桌也搭好了,一步莲华还是被那个皮相斯文、腹黑如炭的坏男人拐跑了。他去偷窥了那场昂贵盛重的婚礼,婚礼上司仪激情宣读了两人的誓言:从今以后,无论大富还是小康、无论环境是好还是有一点点不那么好,是健康是亚健康,无论生下来的孩子眼大还是眼小,咱们都要做一只篓子里的蟠桃和大葱、栗子与小麦,和和美美,永永远远,长长久久——你们愿意吗?

一步莲华头点得比玉兔捣药还快。

——他蓦的一扬头,酸不拉唧的问:谁和谁结婚呐?

慕少艾让他吓了好大一跳,讪笑说:“说了你也不认识,小区对过那个算命的。”香烟头对着不远处一指,“我过来就是问你一声,今天学校不上课么?”

袭灭天来调转头,定睛一瞅,果然,马路边上,吞佛扛着一根甘蔗,噼里啪啦正和朱武打得起劲。那朱武手持锅勺,身法矫勇,只是应战匆忙,随手从灶台上捞了柄杀伤力几近于零的圆汤勺,没过两下招就陷入了劣势。袭灭天来听着那勺底噔噔砸在甘蔗上,心都疼死了,正好吞佛这天也穿了件帽衫,人又瘦得像只猴儿,袭灭天来三两步冲上去,揪着他领子一拎就把他拎到了半空。问:“你这甘蔗哪里来的?”

吞佛跳芭蕾似的脚尖在地上踢着,眼珠子一骨碌,答道:“爹,我没偷人家的,这甘蔗是从你背后偷来的!”

袭灭天来气得劈手夺过甘蔗,抬起腿咔嚓顶成两截,两截当中尚牵着根筋,他捏住其中一头,甩着另一头,稀里哗啦追着吞佛就抽了上去。一旁音响店叫天价响放着双节棍,袭灭天来伴随着那振奋人心的节奏,舞得更加有声有色了。等到最后一声“呵!”收尾时,吞佛把帽子扣住脑袋,已经在地上蜷成了一团。

朱武抱着胳膊,汤勺举在身侧,摆出一个顶级厨师的姿势,得意得直哼哧:“还没过年就挨打,倒霉的来哦——”

话音刚落,弃天帝一手擎着卷子,从店里追出来,骂:“小赤佬,又和我捣浆糊!”朱武斗志未消,狗胆骤长,一瞟那皱巴巴的卷子,感到隐私受到了莫大触犯,高声喝问他的爹:“谁让你把它从书包低下掏出来的?!”

弃天帝不可置信的“嚯!”了一声,拔下头顶的厨师帽恨恨向地上一撂,展开卷子,手指啪啪敲打在那鲜红的数字上:“别以为折成千纸鹤我就不会翻开来了!还有——”他戴着绿宝石戒指的椰油蛋卷一样丰润白皙的手指定定点住朱武的鼻子,“你是不是把答案都抄短裤上了?我说呢,现在这短裤都做的挺有新意的嘛,都会纹股勾定理了!”

朱武听了这话,脸色丕变,煞白煞白的,眼中沁出绝望的泪水:“爸!我明天就要期中考试了!这裤子我抄了整整两天,没有功劳也是苦劳,你简直是要把儿子——”他语文已无药可医,舌头一碰牙齿就冒出两字“毁灭!”

马路边亮起绿灯,朱武单人以万马奔腾之势,踩着斑马线急奔而去。弃天帝紧追其后,胳膊高高拎在半空,卷子如同一块手绢迎风招摇。

弃天帝家的风波是过了中午闹大的。小区里都在睡午觉,车道中央横着一条白毛狗,耷着双耳,微阖着眼,也在打瞌虫。六楼动静传下来,狗警惕的弹了弹耳朵,拔长了前肢支起了身,尾巴朝下抽打着原地转了个圈,随即爆发出一连串洪亮的吠声。最光阴整好了下午课本子,挽了印着蜜桃图案的书包出来,见那狗刨着前脚直嚎嚎,忙去掼绳子,同时急急掠了眼楼上——“哟,耍杂技呐。”他咕哝了句,往车棚取车,没走开两步,就觉得不对劲,再望去时,他到抽一口凉气:“不好啦!有小朋友学业压力太大要跳楼了!”

最光阴这一嗓子吼出来,便是一道沉甸甸的社会舆论。沉睡的人们仿佛听见“地震了”三个字一般,惊梦而起,卷被而出,哗啦啦把28号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六楼阳台上,朱武有如一只笨拙的树蛙正缠在一根晾衣杆上,晾衣杆顶端挂着一条文化短裤,在他身后,弃天帝拼了一身老命拔萝卜似的把孩子往家里拔。朱武此次慨然回家,实际是为了察视短裤上的公式有没有清洗干净,只怨弃天帝那一米八大长腿健步如飞, 不容他一丝喘息一句申辩,朱武情急之下便如一只翱翔的佩琦飞过栏杆,不偏不倚就挂在了晾衣架上,一系列高难度动作看得弃天帝触目惊心冷汗直流,扑上去抓他的脚,一抓抓下两只鞋子,他双手托着鞋子,鸡啄米似的抖着脖子一一盯过去,而朱武穿着棉袜的双脚,脚底心对着他,像两片小蹼一样划着空气。弃天帝咻咻将那俩鞋子一左一右抛过肩头,心一横,索性将他两条小腿都抱在了怀里。

楼下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夸幻上午刚在班级里上演了独侠挑群雄,此时让楚天行扯着耳朵前往教导科伏法忏罪。他在考场上属于传奇人物,打小抄屡禁屡犯且花样百出。连楚天行都翘起大拇指夸他“是你截棍!镇圈大神!”夸幻便问“哪个圈?”“造假圈!”

所以他略致瞥了眼,就窥破了其中关窍,脸上很快浮现出神秘莫测的长zhe的微笑。不过话说回头,一向惜命如金的他情愿抱蛋也万万不会做出这等举动。

这场闹剧发生时,对楼刚筑下爱巢、新婚燕尔的枫岫和拂樱两人就在车库前拌嘴。他俩的这段婚姻在小区中堪称一桩奇案。如前两章所述,二人通过斗dizhu游戏结识,在网路上升华友谊——旁人只当私交亲密,却不知暗地里掐得乌烟瘴气。彼此头像才擦出友爱的火花,转眼就开起了撕逼的巨轮。诸事清了,慕少艾幽幽点亮一支深沉的烟,向袭灭天来盲目分析道:“打是疼骂是爱嘛,这大概就是爱情吧!”

两方上演争端,那一对父子和一对夫夫隔着一条车道,虽各骂各的,却好似刘三姐对山歌,激昂的语言争锋相对。

弃天帝咬着牙威胁朱武:“当着那么多人敢给我煽风点火,周末别想把同学往家里带!”

拂樱把手撑着库门,一串铁铃般的笑声过后,放高了嗓门:“你好大的口气!”

这边朱武发出狍子般的吼声;“这次考不好,老师就把我调后座去,这同桌做不成了,我真的要跳楼了!”

拂樱:“跳就跳!有种你爬到顶楼往下跳!”

弃天帝都吓软了:“这么点地方你也跳不死,落了残疾今后的路怎么走,啊?”

拂樱:“怎么走?我推着轮椅让你吱溜溜往前走!”

朱武见风行船,见阶下脚:“只要你不打我,别的都好说!”

拂樱:“我不光要打你,还要往死里打!”

弃天帝表示:打还是要打的。朱武转而向地上的人求助:“袭灭叔叔、是我不对,我不该打吞佛,我、我还有径赛没跑呢,腿不能断!你心肠好,一定要救我!”

拂樱:“谁救你我跟谁没完!”

……一直沉默的萧中剑从人堆里走了出来,仰起头说:“朱武,你别叫了。”

朱武果然不叫了,脸也刷的红了。他在这位同桌面前,总是很注意维持帅气不羁的形象,学那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风吹起掀开刘海的刹那,眼睛要眯得细细的;外套一定不能穿在身上,要用手拎着挂在肩上……现在这一切全毁了!

萧中剑倒没嫌弃的意思,心平气和的说:“你把公式抄在短裤上有什么用呐?”

朱武想了想说:“电影里是这么演的。”

萧中剑听完叹了口气:“电影里那个是不是女生?人家穿短裙的,你能在考场上撩裤子么?”

朱武想了想,对哦,考场上衣冠不整也是要吃违纪处分的。“明天就开考了,我肯定不及格了。”

“你下来,到我家我帮你补,你要考不及格,我申请调到后座去,行不行?”

朱武放了心,筷子上的面条似的,稀溜溜流回了阳台上。

慕少艾拍拍手:“好啦好啦,孩子没事,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伴儿!”扭头发现拂樱车库门前空空如也,便问“这两人又跑哪儿去了?”

人群外围尚风悦痛心的跺了跺脚:“真跑顶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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