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花朵

农村硬核

(网空)他接了一尊戮世摩罗

网哥养偶

————————

 
“戮世摩罗”接回家时,王栋银活的姿势架都没摸到过。拦腰一抱,“戮世摩罗”宛如一叉新出锅的挂面,让他挽在了胳膊上。
“戮世摩罗”此次行运不利,先是被海关扣留了七天,中途运送出错,撂在冷风溜溜的中转站当了三天弃婴。这会儿脑门倒立,眼球反插,脚尖凌空踮抖着,差点倒挂去世,一口恶气没来得及散就顺着鼻管子噎了回去。暗自骂道:这个王姓客户,接偶前都不做功课的吗!
王栋银扶了脖子,搬假人模特似的,笨拙马虎地把他搬上了床。随后冲进木头人交流群询问:这么软?都抱出垂坠感了。
热心群管理答道:废话,这不布袋么,里面都是空的,当然软啰。
王栋银曲起手指,扣两下胸,空的,拍拍肚子,扁了。“戮世摩罗”名儿还没起呢,他反复念着群管的话,忽然有了主意。里面都是空的,那就叫空吧!
“接下来怎么做?”
群管理开了语音:“你到偶袋里找找,有一堆支架杆,还有一块玻璃托盘……找着了没?”
稀里哗啦。“找到了。你接着说。”
“我刚发的那个样图,你先按上面的说明把姿势架装好,装好我再教你。”
以下省略长达三十分钟的艰辛组装过程。
王栋银:“好了,然后直接把他插上去对不对?”
群管理:“你是做烤串么?对你的空好点儿行不行?再找找,最短的那根是不是多出来了?”
“短的?”
“有两个头的。”
“唔,看到。”
“那是偶头及右手放置器。圆锥形的那头顶住脖子,木偶右臂有个铁环,宽的那头塞铁环里。”
“……”
“下面有个洞!”群管理咬牙切齿地说,“你把手伸进去摸一摸就是。”
一声令下,卧室瞬间化身法医工作现场,王栋银手持固定器,千度近视的双眼快速凝焦,目光犀利扫落在偶体 下方。
他打开空的腿。
他伸入一只手。
左摸右摸上摸下摸。
食指一抠,摸到了脖子。
铁环呢?手搪到右肩搠了一搠,确实有件硬邦邦的东西裹在内体布中。
木头人交流群 网中人:不好,造型师傅搞错了,铁环被布裹住了!
资深土豪1号:你进错位置了吧?出来重新试一遍。
王栋银将手又退了出来。
六月天,屋里开着25度空调,防尘罩子里一把的灰,吹起风来像有人躲在里边嚯嚯地打哈欠。王栋银憋出了一头热汗。
空偶体略嫌扁薄(后来装了胸板),第二次进去,连脖子都找不到了。面对挺尸在床的空,王栋银深吸一口破釜沉舟之气,一把揭开下袍,拎起腿,弓下头去,朝里张望。
网中人:什么也看不到。
群管理:你说话怎么瓮里瓮气的?
网中人:我就差把头伸进去了,铁环呢?
土豪2号:……帮不了你,自个儿找吧。
十分钟后,找着了。
空突破千难万阻,终于缩肩虾背地站上了姿势架。
网中人:姿势架上的空脸为什么是绿的?
土豪3号:被你气的吧。
土豪1号:偶生不幸,让你给捣腾的。
群主:气的+1
空初来乍到,得先熟悉一下新家环境。王栋银把他摆在书桌后的飘窗上,打开了电脑,准备撸游戏。点了外卖奶茶,麦管嗵一声扎进去,吸溜吸溜地喝。不大会儿,炸鸡也到了,王栋银跑去接货。空留心着门口动静,王栋银正向骑手报配送码呢。眼珠子咕噜一转,盯住了奶茶。牛扎色的奶茶里放了芋头、蒟蒻,满满堆了半杯,是他中意的搭配。他两个眼睛像两口小泵牢牢锁住吸管,奶茶和着芋头、蒟蒻,让他顺着吸管咕嘟咕嘟地打了上来。
高了。
更高了。
马上就能吃到了。
王栋银提着炸鸡进来了。
空馋馋不舍,不肯卸气,炸鸡尚未落桌,桌上就开起了奶茶喷泉。
当晚,王栋银听从老道友叮嘱,给空罩了防尘袋,挪进了衣橱——偶用姿势架撑着,肩膀不容易塌,发际线亦很少沧海桑田。
网中人微博账号更新了九张大偶接生图。第一张开箱现场,空着低跟靴的双脚对折在脑袋两侧,头上套着塑料薄膜纸。其余八张,偶头有的没的硬伤全拍了特写。转发一溜的“哈哈哈哈还挺像。”微博更新不出十分钟王栋银的手机便黑屏暴毙,其因不详。
王栋银有无菩萨心肠尚有待观察,但养起偶来绝对是霹雳手段。
空的眼罩头天晚上便与他英俊的脸庞挥别,掷橱有声地落在了脚下。王栋银把他支得很高,双脚几乎悬空,手肘下的天地杆如同一根冲天炮仗插得宁折不屈,空挺愣着身体,张开了五指,只能够勉强做出投放溜溜球的动作。王栋银睡到半夜只听见衣橱里轰咚一声巨响,开门一看,空两脚翘天已然翻倒,倔强的右手死按住眼罩不肯放松。
次日王栋银吃完豆浆油条,一抹嘴上班去也。楼下阿姨打菜场遛弯回来,哗哗放着自来水,撩起两把菜刀津津有味地剁鱼。这位阿姨大约是怀有一颗慈悯之心的,一面对河鲫鱼痛下杀手,一面不忘吟诵佛经为鱼超度。
罪过罪过,咔!罪过罪过,嘭!罪过罪过,唰唰唰。
太阳光丝丝落落地筛进衣橱,空低头垂目,满面邪气,端立在金艳的斜晖中,好似神龛上的一尊绿皮金刚像。王栋银置衣精简,衣橱却很大,空只占了其中一间。等到鲫鱼呲嚓下了油锅,隔壁吱嘎响了一声。听上去仿佛是收纳盒盖子开了。接着移门也开了,一双脚蹬蹬蹬跑下地来。空正琢磨着邻居是个什么人物,门在眼前一晃,太阳光就像盆水似的淋淋漓漓迎头浇了进来。
定睛一瞅,嘿,居然是小jp!
“我叫茄子。”茄子说,“你陪我玩!”
茄子身骨虽小,气力惊人,三下五除二,把空从姿势架上掘了起来。
王栋银家可还行,手动电游也有,肥宅套餐也有。空仔细清点库存,冰箱里19罐可乐,21罐啤酒。食品柜一开门膨化食物争先恐后,嗖嗖地就飞出来。所以吃一两包薯片、喝两罐啤酒,还不至于被发现(王栋银算术学得不扎实,前天点夜宵,掰手指头数的元角分)。
“给我开罐啤酒。”茄子说。
“这是酒,小孩子不可以乱喝。”
茄子立马搬出了户主。他称呼王栋银,用的还是网名,说:“网中人曾经曰过,啤酒不算酒,薯片不算粮食。”
好,空咔嚓咔嚓现成开了两罐啤酒,双手浇着泡沫道:“干杯。”
两人攒着脑瓜子打游戏,不时瞟一眼桌上的薯片及啤酒,就当吃下去了。到了下午一点,茄子头一歪,滚到空腿上,满嘴含糊地说:“我头晕,困了。”
空拎起他鼓槌似的硬邦邦圆滚滚的胳膊,摇了两下:“喂,你喝醉了?”
茄子迫于构造限制,没法闭眼,但眼神好似贾宝玉看警幻仙子,已经痴呆了。空用肩膀扛着他,进了卧室,踮着脚开了收纳盒,一眼扫去,王栋银待茄子真是宅心仁厚,视如珍宝。盒子里布娃娃、衍生手链、小武器、过家家用的塑料蛋糕、小墨镜等等一应俱全。他想到隔壁光秃秃用来叉他的不锈钢架子,不禁起了不孝之念:他决‪计今晚‬给王栋银托个梦,好好吓唬吓唬他。
——防盗门就在此时吱呀一声响。
这么快回来了?
空合上盖子的手,微微颤抖。王栋银大约自小师从段誉,学会了凌波微步的本事。空一式刘翔跨栏,跃上衣橱,正对着姿势架发怵,他便如灯神一般悄然降临身后,两根手指叼住了空的后领子:“你们在家开上趴体了是不是?”
空嗒地就把唇板合上了。木头人,当然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倘若王栋银就这么盯着他,他可以一直保持这个站姿,如果非要在这个站姿上加上期限,他的答案是一百年。
盘诘未果,王栋银松开了领子,捞过他的一只手来看。空方才开易拉罐,磨损了数角指甲油。
王栋银从楼下生活超市买来了一瓶廉价黑色珠光指甲油。观摩完了教学视频,他将医用棉花团成小球,塞入空的每个指缝,然后长一块短一块圆一块方一块地粉刷完毕。晾干了,咔嚓一张照片发了出去。
土豪3号:……他看上去像要把你杀掉。
空偶龄不足半年,能耐有限,憋了一晚大招,第二天早上王栋银两眼一睁就把前夜的梦给忘了。于是空除了半月后得到了一块胸板,仍旧一无所有。
王栋银作为一个内向又粗糙的男孩子,很少像群里的母亲们那样摆弄儿子,顶多让空出来站站,陪他看片。空闲得发潮,时不时在后面碰碰他的肩、拨一拨头发,王栋银不解风情,转身把他的手又摺了回去。隔了一小会儿,只见他迎着屏幕点燃一支烟,就着可乐一口一口地吸。空两根手指隔空掐下去,烟头嗤地叫了声,便在王栋银手上莫名其妙地交待了小命。
‪6月17,父亲节。空、茄子双双被请出。一个坐在书桌上抱着王栋银的外卖奶茶,一个站在飘窗上给他捧薯片袋子。‬
木头人与树脂小人郁郁含恨的目光在半空相遇对照。
空:他是个坏爸爸,咱们小小祥瑞他一下好了。
茄子:ojbk。
空:鸡拜是脏话,小孩子不可以乱说。
茄子:喔。
这年业内形势紧张,到了八月底,王栋银所在公司跟随大流开始裁员,风风火火一搞就是三个月,几个闲散部门被一锅全端了走。公司里终日如乌云罩顶人人自危。“黑色三季度”眼见近了尾声,部门老板给王栋银打了通“找你谈谈”电话,把他当作阿姨锅里的河鲫鱼给炒了。
空不可置信地望住他罪恶的双手:我怎么厉害成这样了?
他还指望王栋银赚钱养他的来着。
约是经济顿然陷入了局促,又‪一时‬找不到工作的缘故,王栋银成日蜗居家中哪儿也不去,上网,借酒消愁,喷云吐雾,外卖盒子堆成了小山。过去,他每周的烟按条计数,现在得用打火机算。平均三天榨干一只酒精打火机。
烟酒也得花钱,而且耗资不薄,王栋银的经济从来就是笔糊涂账。
茄子说王栋银是有了下家的,帮网红剪片子。空怎么看觉得不对劲,留意观察了好几天,才闹明白,他现做的是huang片检测员。王栋银工作积极症已入晚期,无药可医,即便没人在旁盯梢,工作态度依然十分勤勉,面对屏幕目光如炬、挥笔疾书。不过薪酬确实大大下来了,他原先谋职的地方福利待遇相当体面。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室内湿度只有20。王栋银网购了加湿器,在空脚边搁下,起身相望,目光凝重如同一个即将含泪诀别儿子的老父亲。
他打开电脑,登录咸鱼。十指焦灼地触击键盘。
王栋银居然要卖儿子。空眼前一黑,我才不到一岁!
楼下阿姨又在剁鱼了。
罪过罪过,咔!罪过罪过,嘭!罪过罪过,唰唰唰。
书桌前王栋银沟通顺畅,双手在键盘上飞舞。
他搬出偶袋,捧起包头用的塑料薄膜纸。
他取下空,摊在床上,扯了扯脑袋里的绳儿。空缓缓阖了眼,又睁开来,有点惜别的意思。要出也得出个高价,知道没?
空自估价9000人民币。鉴于转出方是王栋银,折算下来便是8500左右。
王栋银给他补了眉毛,品相扣2分,所以是8000。
头发用电动梳和牙刷刷过,绑了束发带,并无卵用,还是8000。
王栋银最后一次回复了咸鱼留言。
两天后,王栋银带着空去了火车站。空被扎成一具木乃伊在偶袋里颠簸着,不时拿脚踢一下王栋银的屁股。买袋橘子么?
王栋银买了袋荔枝,在动车上逐一消灭,下了车,嘴上立刻冒出个泡来。
他这次千里迢迢,是去赶面基大会(承蒙科技照顾,王栋银也交上了朋友)。作东的是群管理员,网名赌神博雅。赌神是圈里出了名的土豪,藏偶多得够砍一林子。地板、沙发、茶几、架子上排得鳞次栉比。这些多半是他家自养的,剩下来的是“道友”们带来合照的。
他有尊品相极好的精雕,叫阿郎,身着胄甲,戴一顶杀气腾腾的头盔,好不神气。就是俩眼睛老眯着。有人就问他,线松开了没?他轻描淡写一句:已经松到最开了。
阿郎是个哪吒命。赌神接偶太多,被父母下了禁令,说不准再往下接了。所以阿郎算是偷渡的黑户,床底下塞了一个月都没敢开箱。这天大扫除,还是让老伯发现了。老伯正刮乐透彩呢,嘴边衔着根牙签,指甲在纸片上呲啦着,问赌神:“又乱花钱了吧?给我看看,男的女的?”赌神硬着头皮,抄起剪子才开了快递箱。脸上面巾纸刚摘下,老伯嗤地就喷了牙签:“噫,中了!”
阿郎在家还有个名字,叫财神。
赌神顺水推舟,订了二十枚招财进宝仿制金币,让阿郎捧着。
王栋银训练有素地开箱、取偶、上架。没地方放了,只能挨着阿郎站。王栋银自从有了空,生命中都是麻烦事,然而家丑不可外扬,只能闭眼瞎吉儿夸“挺乖,好养”。他一行夸,空自管自眼中飘起阵阵阴光,右手不受控制地向阿郎怀里捞。王栋银磕磕巴巴跟人客套着,反手连拍了他三下,全让他弹了回来。最后一下天地杆直接脱下架子,空一掌甩去,阿郎闷声不吭愁眉苦脸地就栽倒在了沙发上。
聚会结束,王栋银在全季酒店宿了一夜,次日动身回了家。正好,咸鱼上转的逆神也到了。王栋银养偶大半年,拍大头已见水平,一拗姿势就崩,还得靠空偷偷摸摸调整。空这趟从外地回来,便笑逐颜开着,开得脸都快变了,他手持宝刀,立在碧绿的窗前,正像一头坐拥十亩瓜田的猹子王。
王栋银找来单反,试拍了两张相片,又上前给他理领子。衣裳一抖,地板上叮地一声响。
是阿郎的金币。
 
——完
 
 
 
 
 

评论(17)
热度(294)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堂吉花朵 | Powered by LOFTER